离亥时越来越来近,明虔眯着眼，让宫人倒了一杯又一杯酒。

醺意渐渐涌上来，夜云宫中灯火通明,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,明虔看见的是开始晃动的烛灯。

……

“瞧这是谁？”

“怎的有人躺在这种地方？”

几个宫女捂着嘴,对躺在地上赤着上半身的人指指点点，言语之间颇有嘲笑。

明虔意识清醒过来后的第一瞬,被光线刺得眼睛睁不开。稍微眯了眯眼，看清楚周边一切后,神色逐渐变得危险。

分明前一刻还在喝酒，这时却赤身躺在地上,这般丑陋的姿态任人围观了整整一个晚上。

“福顺——”明虔哑着声音喊。

一夜饮酒,他此刻连支起身这个动作都难。

“他醒了,咱们快走吧……”

“听说他昨夜可是出了好大的丑呢。”

那些宫女一边低声议论，一边连忙往四处散开。这离开的速度之快，让明虔都来不及记清楚她们的脸。

一直跟在身边的福顺没有出现,明虔闭上眼缓了一会儿,才恢复力气从地上爬起来。

昨夜出了好大的丑？

嘴角挑了挑,明虔没有因着这些事暴怒,反而是罕见的冷静下来。他昨晚在夜云宫中等段馡，只记得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酒,然后失去记忆，再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了。

在他失去记忆这段时间里,发生了什么？

至于是谁动的手,明虔也有了个大概的猜测。

“殿下！”这个时候，福顺才慌忙赶过来，见到明虔现在大大松了口气,然后又再次因为明虔现在的样子将气卡在喉咙里，憋得脸色白一会儿红一会儿。

明虔暗道一声蠢货。

“过来，扶我去夜云宫。”

听到他说还要去夜云宫，福顺腿都在打颤。

他现在还记得昨夜，自喝完了酒后，这位殿下就发起了酒疯开始拼命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，被喊声吸引过来的侍卫装了几下阻拦的动作，之后就被像是谁吩咐了一样，抱着手在一旁看好戏了。

直到殿下开始发|情一般往别人身上扑，那些侍卫才动作迅速地拦住。

福顺焦头烂额，刚把衣服捡起来，却又发现明虔趁着众人不在意的时候，一下子跑得没影儿了。

一想到他那副发|情的样子任由旁人围观，醒来之后会对自己做什么，福顺就吓得两腿发颤。

他找了一晚上，现在才终于找到人。赤着身，显然已经出了一番大丑。

所以一听到明虔说要回夜云宫，福顺就开始害怕再次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情。

他颤声劝谏：“殿下……要不就别去……”

明虔斜斜睨了他一眼，福顺瞬间不敢说话了，低下头扶着他往夜云宫去。

只是刚到夜云宫门口，却发现外面围满了侍卫，大门阖上，一副闲人勿进的模样。

面对福顺的疑问，守门侍卫冷冷道：“大长公主殿下有令，这夜云宫中藏污纳垢，且有奸细混入，封锁月余，以便找出奸细，安定皇宫。”

夜云宫是明虔待得最多的地方，先前建元帝懒得管。后面建元帝昏迷，段馡也分不出心神搭理。只不过这会儿明虔惹怒了段馡，让她不仅封了夜云宫，还用上了那样一个理由。

藏污纳垢。

暗指的不就是明虔？

而且，看似是封锁夜云宫，囚禁里面的宫人。可实际上却是在保护里面的人免遭明虔的盘查迫害。不得不说考虑得很周全。

这种从容不迫的手段，完全没有明虔想象中的捉襟见肘。

被赤|裸裸打脸，明虔却没有发怒，他目光越来越灼热，像是藏在阴湿之地的鬣狗，眼神粘腻散发着股恶臭，涌动着令人厌恶的贪婪。

这是伴随着破坏的欲望。

……

收拾完明虔，段馡心情大好。

明虔这个人她不能动，但小小惩罚却是没有关系。再说了，明虔除了能靠猜，推出这是自己做的之外，还能拿出什么证据不成？

没有证据，猜测便始终是猜测。

她美滋滋地靠在椅子上，手指搭在桌面有节奏地敲击着。

突然，雪琴快步走进来，还没到跟前就听到她的声音，“陛下醒了！”

敲击的手指顿然停住，段馡仿佛是一帧一帧般，慢慢转过头。

她沉默，旋即小心翼翼问道：“你方才说什么？”

但是还不等雪琴开口，段馡就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往外跑去。

殿内带起一阵风。

段馡从未在往前走的时候感受过自己的心跳，但是这回，她微微张开嘴喘息，能听到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声，那声音躁动得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
看到正心殿紧闭着的大门，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细碎问候声。

段馡迟疑了一瞬，好比是在揭晓答案的前一秒，恐惧于看到后面的答案。想得到期望之中的，却又害怕迎来不想面对的。

但她只是迟疑了一秒，就气势汹汹地推开门。

说是气势汹汹，也没错。